编者按
随着这学期《人文社科经典导引》课程的结束,同学们对于“成人”有了更深入的理解、思考和领悟。土木建筑工程学院工程力学系一班的史柯文同学大胆构思,创作了一个以楚汉相争为背景的剧本故事,通过剧中各个人物之口,表达出作者对于成人的见解和思考。
学生姓名:史柯文
院系名称:土木建筑工程学院
所在班级:工程力学系一班
指导老师:李建中
楚汉争霸之时,刘邦、项羽二人因缘皆与一楚人仁白交好。仁白精通楚地民歌,忠良仁厚、聪颖过人,并与刘项二人约定“只顾饮茶酌酒,国事莫谈。”刘邦听从谋士张良建议,将庶长子刘肥谎称为已故兄长留下的孤孩,以“战事荒乱,无力抚养”的理由请求仁白代为抚养,并多次以探望为由前往,暗中打探项羽的情况,后根据仁白所传唱的楚地歌谣,在垓下一战中施“楚歌计”大败楚军。天下既定,刘邦疑心渐重,深知仁白之才举世难得,必为隐患,但于心不忍,临终前将此事交付刘肥,以解心头之患。次年,刘肥前往拜访仁白。
【舞台一侧亮,荒芜的田野中有一间破旧的草房,老年仁白从屋子后面走出来,衣衫破旧。
老年仁白:(唱)虽有余田兮孰与之守,邻家酒熟兮孰与之尝。白发倚门兮…稚子忆念……[1](声渐弱,打开栅栏围墙走出去,风雪大作)
【风雪稍停,刘肥上,衣着雍华,站在草庐门前疑迟了一阵,轻扣柴门。作恭敬状。家童上,开门。
刘肥:(作揖)见过先生。(抬头见是家童,直身,略显傲慢)小子,仁白先生安在?
家童:阿翁打酒去了。你是什么人?
【刘肥笑,领着家童进门。舞台中间亮,有一桌两椅,皆破旧,桌底藏有一把古琴,包裹完好。
刘肥:我如你这般大时,也唤先生阿翁,如今几十载哉。(向四周望)这个给你。(递给家童一物。)
家童:这是甚物?
刘肥:这是……
【刘肥正欲解释,老年仁白上,怀揣酒壶,口中哼歌。
刘肥:(转身上前行礼)仁白先生回来了。
老年仁白:呦,什么风把你吹来了?进屋坐吧。
刘肥:太祖[2]生前就多次念叨,要我来见先生。今日算是了却心愿了。
老年仁白:倘有日还能亲自与太祖共饮,尝尝太祖的好酒,才真的是了老头子的心愿喽。
(两人皆笑)
刘肥:您老人家盼的是太祖圣藏的“紫金酿”吧。
老年仁白:(忽然两眼放光)对!难得还有你这样的年轻人记得这事。来来来,老叟让你见识见识本家的“紫金酿”。(转身唤儿取来一小碟不知何物,尽数倒在刚打来的酒水中,摇晃搅拌一阵后倒在桌上两只残破的漆碗中。)
刘肥:此情此景,可与往年太祖来此时有些相似?
老年仁白;(意味深长地看向刘肥)你说的还是这姓刘的太祖吧。
刘肥:(严肃)难不成还有别家的太祖?
老年仁白:……(尴尬沉默,端起碗饮酒。)
【刘肥看向碗内,酒水呈绛色,碗底有几片腌制的菜叶。刘肥端起碗正要试饮,嗅到碗中酸臭味难忍,遂又放下碗。
刘肥;这“紫金酿”本应是金玉之躯,怎么在您这儿添了这些残渣烂根在底,使这美酒也不是美酒,甚至怕是连羹汤之类都要比不得了。
老年仁白;(端起面前的酒碗)我这酿,酒是邻家自酿的小米酒,酒底是自藏的菜叶汤水,这一碗只饮清闲,不饮富贵。太祖之紫金酒酿,亦是小米农物,亦经年月酿制,不过是贵族人家的器皿罢了。(一仰头喝完)
刘肥:当日太祖下令,将自藏的紫金酿几千斗分与功臣将士同享。先生亦好酒,怎不想着分一斗尝?
老年仁白:那都是些跟随太祖征战的将士,况且伴着太祖降了楚霸王的军队,功劳至高,老叟纵是跟太祖再多上几十年的交情,也分不得这碗御酒吧。
刘肥:降霸王军的是太祖的不错,但兵不血刃、折人士气的功劳,还得算在先生头上吧。
老年仁白:(笑骂)荒唐!我与太祖向来只笑谈世事,他老人家的江山,可与我没有丝毫关系!
刘肥:太祖可亲口说过,“强攻不可,楚歌到处,人心散尽。”可是先生您的计策。
老年仁白:(转怒)胡说!我几时说过这话!再说那楚霸王的兵将骁勇如何,岂会为一支歌折服?
刘肥:想来先生对楚霸王和这楚地男儿还甚是了解啊。
老年仁白:(叹气)楚霸王终归是个楚人,少小离乡。偏偏在异乡遇到我这个同乡人,不免惺惺相惜。老叟略懂楚曲,楚霸王又偏偏喜好这一口,就时常来奏几曲,了表思乡情罢了。
刘肥:楚霸王的喜好,虞美人还不能迎合得了吗?
老年仁白:(略带嘲讽)你这年轻人,记性竟不如我一个老人家。你怎能忘记那虞美人与楚霸王同来的数次,都是苦苦请求我将词曲传之。

刘肥:那先生又为何迟迟不传?
老年仁白:(无奈地笑)看来我那时教与你的,你尽数忘记了。楚歌如人,有曲无词,老叟唱的是老叟的心思,他人一味模仿,就失了楚歌的风骨了。虞美人应有虞美人的骨气,楚霸王也应有楚霸王的柔情。你可记得,有次楚霸王多喝了几碗,竟当面流起泪来了,哈哈哈……
刘肥:先生歌曲如此入人心,竟能俘获了楚霸王,要擒那些兵马走狗又有何难呢?
老年仁白:(冷笑,又为自己倒一碗“紫金酿”)楚霸王与太祖皆与我交好,几十年前,两人不时来我这儿围坐谈笑。奇怪的是,楚霸王来的时日,太祖他必定不会出现,而逢着楚霸王刚走,他便必定前来,有时风雨大作,他就满身湿透地坐在我的屋里,说话直哆嗦,呵呵。(抬头作回忆状,面露凄凉)
【刘肥正欲说话。
老年仁白:你此行来,究竟是何目的?
刘肥:皇上圣望,希望请得先生重现荆楚遗风。
老年仁白:(冷笑)楚已亡了多年,楚人尚不见几个,楚风何在?
刘肥:先生不就是精通楚歌之人吗?
老年仁白:哈哈哈……(起身)我早说过,楚歌如人,曲似风骨,是代代传下来的,词是皮肉,各人与各人的样子不同喽。去不得,去不得。
刘肥:先生就不怕……
【突然传来一声肃清的乐声,仁白激起寻找声源,刘肥坦然端起酒碗。家童跑上。
家童:阿翁,这响声……
老年仁白:(厉声)哪里取得此物?
刘肥:是我带来的。(起身)想必先生还记得吧,这楚地陶埙,当年垓下一战,此物可是大功一件啊。
老年仁白:(严厉)速速归还!
刘肥:先生不必如此,此乃……
老年仁白:(声愈响)速速归还!速速归还!
【二人声渐杂,忽有急促的敲门声,舞台中间暗。有声音传来:“先生,仁白先生,是我,刘邦。”
【舞台全亮,中年仁白上,衣着朴素。
中年仁白:来了来了。
【转向舞台一侧,刘邦上,衣着亦朴素。
中年仁白:刘先生来了。
刘邦:仁白先生,多日不见呐!
中年仁白:(笑)这不前几日刚见过的吗?
刘邦:(尴尬)与仁白先生座谈,甚是有如春风拂面,获益匪浅呐!一日不见兮,如隔三秋。
中年仁白:刘先生几时也学的这般圆滑了?(二人笑)快进屋坐吧。
刘邦:哎,好。(瞥见屋中桌下的琴)
中年仁白:今日刚打了酒,山野人家无以待客,还望先生不嫌。
刘邦:仁白先生说的哪里话,我既来此,见相知之人,又怎会嫌弃呢。
【中年仁白笑不语,刘邦见仁白酒碗旁另有一碟不知何物,仁白就着酒不时吃上几口。
刘邦:先生吃的这是何物?
中年仁白:(将碟放到桌中央)这是自家腌制的菜根,有些时日了,你吃不惯的。
刘邦:(伸手去拿)怎会吃不惯呢。对了,巴儿可好。
中年仁白:好着呢,好吃好喝,这会儿正在里屋睡着。
刘邦:那就好,那就好。
中年仁白:长久待着也不是个办法,你准备几时给他安置?
刘邦:快了,快了。此战打完,我便带他回去沛县。
中年仁白:沛县?为何不去汉中?
刘邦:(叹气)家兄留下的这个孤孩,自幼遭人冷落,能够回沛县由乡里人照顾,我也好安心。
中年仁白:如此也好。
刘邦:先生见此孩童,可否成一器用?
中年仁白:(忽唱)我歌岂诞兮天遣告汝,汝其知命兮勿谓渺茫[3]。
刘邦:先生这是……
中年仁白:生如饮酒嚼菜根,其人如酒,清清平平之表,容荣华贵之内,不免让人畅快痛饮;其人如菜根,黑玉之躯,靠近更有酸臭之味,实在难登大雅之堂。
刘邦:(略作思索)那…以这酒解酸臭之味如何?
【刘邦将手中的腌菜放入酒碗,倒满酒,菜根沉底,酒水呈绛色。
中年仁白:(若有所思)菜根粗鄙,与金玉之酒大为不合吧。
刘邦:那先生看我这粗鄙之人,可入得金玉之堂?
中年仁白:(意味深长地笑)张良果然是想得深远呐!
【二人皆笑,饮酒甚乐。
中年仁白:此战胜算几何?
刘邦:(愣住后笑)先生之前直说勿谈国事,今日怎么……
中年仁白:(打断)哎!你我且以这酒菜论战,与天下之势何干?
刘邦:好好好!(略激动)今日形势尚好,只是这楚霸王他…(迟疑)这酒家毕竟人多势众,若一味拼杀,反而两败俱伤,不知结果如何。
中年仁白:(叹气)此酒已不醇,指日可馊矣。
刘邦:先生此话怎讲,楚霸王他也来过?
中年仁白:(意味深长地笑)你若不知,今日何来?
刘邦:(笑,眼光又瞥向桌底)楚霸王此行,可又是带着虞美人?
中年仁白:(不解)虞美人之事,又与你何干?
刘邦:只是好奇罢了。既然你我今日饮酒甚乐,不如请先生透露一二。
中年仁白:(笑着摇头)你这人本是豪放不已,竟被那张良教得如此圆滑狡猾。
刘邦:在下不才,只是向张先生多多学习罢了。
中年仁白:哼!(轻蔑)楚霸王此行憔悴不已,甚是思念故乡。虞美人所学唱的楚歌总缺些精髓所在,他便自取了虞美人的琴到我处,请我弹奏楚歌,聊解思乡之愁。
刘邦:楚霸王也盼得故乡?
中年仁白:他终究是个重情义的男儿,这些年征战四方,早就失了楚地男儿的热忱。霸业既成,天下其掌,天下皆楚,遍地楚歌。如此之势,倒是低迷不已。(低头哀伤)霸王如此,千万楚地男儿何尝不是?楚歌到处,军心必散呐!
刘邦:(激动)敢问先生,楚歌可由此琴奏出?
中年仁白:(得意)这是你知晓不了的。此琴声虽绝妙,达意不达情。楚地的歌曲,倘若是由楚地陶埙吹奏出,方达情达意,悠长深远。
【仁白从怀里拿出一只陶埙吹奏,埙声起,舞台渐暗。
【埙声渐弱,琴声渐强,伴有唱词“九月深秋兮四野飞霜,天高水涸兮寒雁悲怆。最苦戍边兮日夜彷徨,披坚执锐兮孤立沙冈[4]。”舞台亮,仁白弹琴,项羽直坐闭目聆听,有泪流出。
中年仁白:(停下,惊讶地)将军这是?
项羽:先生以为,“霸王”之名可成?
中年仁白:何为不成?成王成霸,当为大丈夫毕生所求,为天下人折服!
项羽:成王成霸,何以成人?
中年仁白:先生所指,是何种人?
项羽:“世人”可好?或者如先生般,自在逍遥的人可好?
中年仁白:将军请尝这腌制的菜根。
项羽:(摆手)且饮酒,不食糟粕之物。
中年仁白:将军可知,你我皆世人,生于土泥,或成大业,或成小我。如这酒酿一般,成其酒,必成他人之残渣糟粕。生为世人,便要容得世人。酒与菜根,即使不满皱眉,也得要同时细细品味。
项羽:如此说来,我得要这天下,是楚的天下,非我项家的天下,天地小我,世人同我,酒菜大我,岂不美哉?
中年仁白:是楚是汉,在将军看来,真的那么紧要吗?
项羽:(激动)这天下姓什么,这歌唱的就得是什么!
【沉默,项羽起身,仁白亦起身。
项羽:此琴原为虞姬所藏,今交付先生保管了。
中年仁白:为何不让虞美人再为将军弹琴解忧?
项羽:达意不达情,何以解忧?(转身离开)
中年仁白:将军,将军!
项羽:(停下)那小子巴儿,可由刘邦接去了?
中年仁白:尚未,我照看尽为周到。
项羽:(小声嘀咕)竖子难同谋!
【项羽下,唱:“胡马嘶风兮…尚知恋土,人生客久兮…勿忘故乡[5]。”舞台渐暗。
【舞台中间亮,仍是中年仁白与刘邦座谈饮酒。
刘邦:先生可否为邦也献唱一曲,让我品一品这楚霸王的思乡情。
中年仁白:(乘着酒劲,手敲桌作节奏,声调缓)骤雪起兮云飞扬,流离海内兮思故乡[6]……
【声渐弱,刘邦暗自记背曲调歌词,忽舞台一角亮,刘肥上。
刘肥:(声强调急)汉王有德兮降军不杀,哀告归寄兮放汝翱翔;勿守空营兮粮道已绝,指日擒羽兮玉石俱伤[7]。
老年仁白:(恼)楚歌怎会有这样的唱词!全无楚风,全无楚风啊!
刘肥:(冷笑)先生以为,太祖用那谋士张良,难道只会依样作瓢,毫无自己的新意?若是这楚词楚曲,皆由先生一手操办,莫非这刘家的江山,也由先生打理一番?(厉声)
老年仁白:(气愤至极)你……
【鼓声作,舞台渐暗,刘邦声以楚歌曲调激昂唱:“大风起兮云飞扬,威加海内兮归故乡,安得猛士兮守四方[8]。”
【声停,舞台中间亮,桌下琴不见,陶埙置于桌上,家童上,取陶埙下,肃清三声,全场暗。
(全剧终。)
[1]楚地民歌,出处不明,一说出自《鸡鸣歌》
[2]刘邦死后,庙号太祖
[3]楚地民歌,出处不明,一说出自《鸡鸣歌》
[4]楚地民歌,出处不明,一说出自《鸡鸣歌》
[5]楚地民歌,出处不明,一说出自《鸡鸣歌》
[6]作者原创,作为刘邦《大风歌》原型
[7]传为垓下之战中刘邦施“四面楚歌”的唱词
[8]出自刘邦《大风歌》